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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圣诞节了。
街道上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红色与白色的过节气氛。
超市、百货商店门口都会摆上一两棵挂着彩灯的万年松（虽然是假的），时不时还会从店里面蹦出一两个脸挂白色络腮胡子、身穿红色衣服、头戴红色帽子、手拿白色袋子的奇怪店员，给过路的行人发送优惠券或者传单。
路上的行人也成群结队，竞相前往那些大打节日折扣的店面去抢购过节需要的物资。不少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走进格子店，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拿着一份两份包装精美的礼品。当然不止高中生，大学生们也一样，双双从学校出来，感受着堪比情人节的浪漫情调。
每个人、每条街、整座城市都在期待着这个节日的到来。
但是，我并不是应该出现在这种时节的街头上的人。
我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必须送礼物的对象。
虽然有想过要给和奏姐送份圣诞礼物，但是想不到有什么可以送给她的。
送书吗？我看见她摆在办公室里面的那些书，几乎可以和书店里面的种类相比，实在想不到她还有什么书没有看过、我能够送她什么书。
送红茶吗？我对红茶不是很了解，相反，和奏姐对红茶了解不亚于对书的了解。也就是说，送红茶的话也要面临着和送书一样的窘境。
当然还有其他东西可以列入礼物范畴的，可是想不到和奏姐除了书和红茶以外还对什么感兴趣。
所以，我不打算给她送礼物了。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可是……
“平安夜那晚，我们有一个圣诞晚会，学生会、团委和社团联合会的主要干部都会参加。每个人都要带上一份圣诞礼物，在晚会结束的时候摆到转盘上用来交换。所以未宁你要做好准备哦！”
几天前，和奏姐和颜悦色地这么跟我说。
原本我用“我又不是学生会的人”这个理由来拒绝了和奏姐，可是她却递给我一张请柬，打开一看，受邀人一栏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因为学生会的人员相比团委和社团联合会要少，所以我们可以邀请亲属一同前往。未宁你就作为我的亲属参加吧！”
美女学生会会长的和奏姐对着我说：你是我亲属。这句话要是用在别人身上，估计会带着难以估量的杀伤力。
但是对于我而言，只有难以推却的麻烦。
所以我只好叹着气，收下了和奏姐的邀请函。
也正是因此，我被迫走上街头，准备平安夜当晚要用于交换的圣诞礼物。
你会说，既然觉得这么麻烦，为何不网上购物随便买点敷衍就好了？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当我在网上看中一款既极具敷衍气息又便宜经济的皮革封面的笔记本、正准备下单的时候，我就收到了一条来自一名女生的短信，她邀请我周末一起去买礼物。
原本也打算拒绝掉的，因为不久前在她堂姐的茶艺社里面发生了使我不愉快的事情，估计见到她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可是她最后的一句“我会在下次上食品化学的时候等你。如果你那时候没空的话，我去学生会办公室找你吧。”
虽然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一句邀请，可是却暗含着一种锲而不舍、甚至可以称之为穷追不舍的执着。
我最怕这种执着了，因为无论拒绝还是不拒绝都很麻烦。
所以我就只好应邀今天和对方一起出来买礼物。
没错，那名女生就是现在走在我身旁的何钰惠。
因为天气挺冷的，所以今天她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袖连衣裙，下身是黑色的裤袜，脚上蹬着白色的高跟鞋，看上去和平时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虽然一直觉得她在学校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本来她就是那种稍微花点心思打扮一下就很漂亮的美女，所以这次走在她身边，我才真正感受到她在街上的回头率的飙升。
“抱歉呢，硬要未宁你陪我一起出来买礼物。”
何钰惠撩了撩前发，略显羞涩地对我说。
既然你这么认为就不要发那条“恐吓”信息给我啊。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我也很识相地没有说出口。
“反正我也要买，无所谓啦。”
我尽可能开朗地回答。
她眯缝起眼睛，笑着说：
“我就知道未宁会这么说，谢谢哦。”
我也回以微笑，虽然我感觉更像在苦笑。
“对了，那个……未宁……那个……”
刚才还挺开朗的，突然间她脸上抹上了一层红晕。
“怎么了？”
“上次……在茶艺社那里……那个……”
她吞吞吐吐地说着，眼珠子一转一转的。
“对何合姐的恶作剧真的不好意思……”
虽然对她会突然说起这件事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但是我还是稍微为她的道歉感到有点惊讶。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我冷淡地回答。
“真的？”
似乎在确认一样，她滚圆的眼珠朝上看着我的脸。
“嗯。”
听见我的肯定，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太好了。看见那时候未宁的脸我还担心你不肯原谅何合姐呢。”
“虽然是有点不开心，但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她突然低下头去，显得有点不自在。
“即使这样，我也希望未宁不要生何合姐的气。因为，何合姐她真的很希望能有人加入茶艺社，才会那样做的，她完全没有恶意的，真的……”
“哦……”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对何合的信任。不过想了想之后，我说：
“既然想要招人，为什么不去社团联合会那里申请二次宣传？”
我们学校每年都会在新生入学的一个月里面举办社团宣传活动，以此来吸引新生加入社团。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在之后的十一月和十二月也还有二次宣传的机会。
所以我就理所当然地询问了何合为什么不去申请这个方便的宣传活动，反而打起学生会的主意。
何钰惠依旧低着头，有点迷茫地说：
“何合姐她……不被允许申请……”
“欸？”
我有点惊诧地看着说这话的何钰惠。
“不被允许……是指？”
“何合姐她，因为大一的时候有过因为堕胎休学了两年的传闻，所以之后不停地有人传出她……和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有……有人传闻她在茶艺社的部室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一类流言。所以社团联合会现在不肯接受何合姐的宣传申请，说茶艺社有损学校的形象……也因为这样，茶艺社一直都只有何合姐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几度语塞，最后像打嗝一样深吸了几口气后，坚定地说：
“可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何合姐的错！何合姐是个很好很纯洁的女生！”
就像是为了把积压在心头的想法全部吐露出来一样，她接着说：
“明明都是那些传出流言的人的错，可是为什么就要被别人用有色眼镜这么看待，我替何合姐感到不甘心！”
我感觉喉咙被人掐住一样，耳朵也因此嗡嗡作响。
因为那些有的没的流言，结果被另眼相看。
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初中，我追求着喜欢的女生澪。
初三那年的圣诞节，我送给她一箱礼物，被班上的同学看见了，结果就流传出我和她的各种绯闻。朋友们都怂恿我趁热打铁，赶紧向她表白。
正因为传闻而坠进云里雾里的我听了他们的建议，向澪表白。
可是，澪却说出了那句像乌云一样缠绕在脑海，让我一直挥之不去的话：
……你也一样哦，你只是希望把我变成你的附属品用来炫耀而已。你喜欢的不是我，只是你自己……
“未宁？”
听见何钰惠的声音，我从回忆的模式转换了回来，抱歉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发呆了。”
可是她却使劲摇摇头，说：
“不不，未宁没有错。都是我不知道会不会让未宁觉得无聊就自说自话，我才应该道歉。”
没有，你没有错。
作为男生应该这么说的。可是当我张开口的时候，却又担心她会这样纠结下去，所以我就只是：
“啊，嗯。”
——这样敷衍过去。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一间宠物店的门口。
“对了，我记得我们社长最近养了只仓鼠。我们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玩具或者生活用品适合的吧？”
何钰惠面向我歪着头，莞尔一笑。
她所说的社长应该就是文学社的社长许风音。在我刚到学生会打杂的时候过来委托和奏姐帮忙寻找“被盗的回复”的当事人。
记得她本人长得就很娇小，而且经常畏缩着身子，看上去和仓鼠真的有点像。这么说来，她会养仓鼠真的一点也不让人意外了。
“嗯，好。”
虽然我对仓鼠没什么兴趣，但是既然是何钰惠要给许风音买的，那就算是圣诞礼物吧，进去看看也无妨。说不定，我也会随便在这里买件什么东西当作平安夜那晚交换用的礼物。
宠物店里面贴着粉红色与浅草绿的壁纸、充满着甜甜的梦幻风格，与我这种人完全不搭。
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话，肯定不会走进这样的店。
这么想来，倒有点感谢何钰惠带我过来了。
店内摆满各种各样像是糖果屋的宠物小屋、形状像鸟笼的方形仓鼠笼，还有各种宠物的用品，像猫砂、食用盘等等。
“哇，这个转盘好可爱哦！如果仓鼠在上面跑起来的话，好像就会形成一幅动画了耶！”
何钰惠想小孩子走进玩具的宝库一样，脸上绽开了花。
“啊，还有这个滑梯，社长好像也有给她的‘多啦’买过呢。啊，‘多啦’就是社长的仓鼠的名字啦。不过我记得好像社长买的滑梯有点小，‘多啦’经常从洞口那里钻到一半就被卡住了，呵呵，还是应该说它太胖好一点呢……”
虽然疑惑着为什么明明是仓鼠却起着机器猫的名字，不过我不好意思因为这个理由打断咯咯地笑着的何钰惠。
因为过去的事情，我很少跟女生打交道。所以对于像今天这样，和女生一起出门逛街的情况，或许我并不抵触，甚至有一点开心。
可是，再进一步就估计不可能了。
带着满足的表情，何钰惠买了一个加宽洞口的滑梯和那个转起来会呈现动画效果的转盘，在我前面走出了宠物店。
“接下来……该准备给何合姐的礼物了。”
手里面多了一个可爱图案的纸袋的何钰惠一边看着街道两边的店面一边说。
我也差不多开始该考虑要买什么礼物了吧。
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够买一件既能敷衍又能经济实惠的。
所以我并不特别在意要买什么。
“何合姐前几天泡茶的时候烫到手了，唔……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她买双手套呢……”
何钰惠用手指抵住下巴，没有在意我地思考起来。
泡茶的时候烫到手了吗……
我想起了不久前因为收拾茶杯划伤了手指的和奏姐。
虽然她手指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可是她还时常因为自己的双手太过细皮嫩肉而感到困惑。
在更早之前和奏姐难得到图书馆借了本书，可是比一般的书页要厚的那本书却把她的手指割破了，结果她因为自己的血弄脏了书而向管理员再三道歉。
和奏姐的手指很漂亮，细细长长，既没有多余的赘肉，也不会显得太过骨感。即使是冰冷的冬天，指甲也不会因此而发白。
在这样漂亮的手指上面留下伤痕，着实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也给和奏姐买双手套吧。
心底无声无息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啊呀，是钰惠啊！”
从我们前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抬头望去，发现眼前说话的女生似乎在哪见过，对了，是文学社的社员，也就是说是何钰惠的朋友。
“小琳，这么巧！”
何钰惠完全没有介意我还在身旁，小小地挥着手走向前去跟对方打招呼。
小琳，也就是说对方是在文学社里面充当着中心人物的沈琳。
就算是中心人物，我也没有记住她的名字，想起来真的有点失礼。
女生双方极尽友好地寒暄了几句，接着沈琳用带着微笑的眼睛来回看着我和何钰惠，说道：
“想不到助手同学跟钰惠在一起了呢……”
我原本想要勉强地露出微笑的脸变僵硬了。
看来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而何钰惠则慌忙地摆着手，涨红了脸，辩解道：
“小琳，你你你你说说说什么呢！我我我我……们才才才才没没没没没……”
声音变尖，声调上扬，结巴度更甚于许风音。
怎么看都只会让人更加误会而已。
沈琳则捂住嘴笑了起来，似乎更加确认自己的观点。
“钰惠你真是的，我们谁跟谁啊，连我都不肯说实话啦……”
“可是……”
何钰惠用委屈的眼睛看了看我，脸上变得更红了。
可是却没有说下去。
沈琳继续在那里连珠炮一样地说着“是觉得突然在一起不好意思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啦”“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这些被称为八卦的话语。
何钰惠一声不吭，深深地低下头去。
看来是不能寄希望于她能解释清楚了。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流言很快就会在学校里面流传开来，到时候就说也说不清楚了。
所以我向前迈出一步，走到沈琳和何钰惠的中间。
沈琳被我吓得肩膀抖动了一下，向后退了一个身位。
“我跟她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尽可能面无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为了加强我和何钰惠没有那种关系的可靠性，我说道：
“我有喜欢的人，我不希望传出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然后我向她示以一个“懂了吗”的眼神。
沈琳也算是个懂得看人脸色、识时务的女生。她见我这么说了，便脸露尴尬的微笑，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
之后，她跟何钰惠又随便地聊了一下，我们便分开了。
我与何钰惠继续往前走。
何钰惠低着头，不说话。
就连我看见一家卖女生手套的店，询问她要不要买的时候，她也只是点头示意，没有开口说话。
我给和奏姐挑了一双店员推荐的白色的蕾丝手套，虽然感觉和奏姐戴上去会有点奇怪，但是又觉得肯定会挺好看的。所以我便爽快地买了下来。
何钰惠似乎没有什么心思挑手套，只是按照店员的推荐，选了双黑色的便包了起来。
为什么她会突然间变得这么没有精神呢？
难道是因为刚才沈琳的误会吗？她身边也有人遭受了流言的迫害，所以也很了解流言的可怕吧。
那么会这么没有精神也是难免的事了。
礼物买好了，我们准备回程。
在等地铁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她突然叫我了：
“未宁……”
“嗯？”
“你说的……你有喜欢的人了……是指会长吗？”
“哈？！”
我压根想不到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她没意识到我会这么吃惊，所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喜欢和奏姐呢？”
“会长可是个美人啊，又成熟又漂亮……”
我承认她说的一点没错。
可是问题不在和奏姐身上。
“我没有喜欢的人。”
“欸？可是你刚才……”
“刚才那是为了强调我跟你没关系，预防沈琳会传出不好的流言。”
“那就是说，你和会长……”
“我没有喜欢的人。”
将这句话强调了两次，我都有点为自己的这种体质感到悲哀。
我无法喜欢上别人。
所以我没有喜欢的人。
可是何钰惠不知道。她脸上露出一副放下心头大石的表情，眯缝着眼睛，说：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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